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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这顿团圆饭,仍值得赶万里路回家
和老人们一起过年,这种时候他们话格外多,端了小酒,一边抿着,一边给子孙们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。比如我外公就会娓娓道来,上私塾被先生打手,邻居家的地砖下藏着金条,哪家过年遇到邪乎事一定是灶王爷不高兴了。 长大后同伴们大都成了不信神的人,总觉得过个年习俗太麻烦,老人们迷信得很,一回家就被亲戚逼问得烦。每个人经历的情节都差不多,只是过去新闻里放的都是回家难,现在都是去哪里寻找过年的味道。
问了一圈在海外的朋友春节怎么过,基本都很简单,全家一起吃顿团圆饭。说到底,春节不是个人的节日,不是情侣的节日,它就是家庭的日子。 高中时候,我有个同学父母都是中医,一个搞针灸,一个搞推拿,都是医院里的骨干,被单位派送到英国做医学交流,走了一年多,同学基本没人管,身上有足够的零用钱,就常常去吃肯德基麦当劳,没多久吃得身材都圆了起来。
除夕前,我妈特意多包了水饺,装在保温饭盒里让我给他送去。他就在肯德基里点了饮料吃水饺,也不回爷爷家,奶奶去世后,爷爷再娶,说是让他回家吃饭,可他还是觉得新奶奶更疼爱自己一系的孩子。
吃完饺子,他推着变速山地车回家,路上烟火阵阵地响,衬得那微胖的身影更寂寥。年少意气的时候,都不愿把思念挂嘴上,觉得说想家都羞耻,特别不坚强。 我有个朋友春节前跟父母出了柜,闹得轩然大波,母亲哭哭啼啼,认准了是他在上海交友不慎,走火入魔。朋友脾气倔,解释说自己很早就知道自己的问题,只是父母粗心大意,还老催他带女朋友回家。
除夕前,他买了一堆礼物坐动车回家,将两大包东西放在家门口,便买了张票默默回了上海。过了此生第一个孤独的春节,一个人撑不起一个年。最重要的节日,任何年代也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。 对异乡人来说,回家的路以前是一列绿皮火车,缓慢而拥挤,上车前忧心忡忡,买票过安检,都是一场硬仗;在车上,五味杂陈,一路都在回味一年的遭遇;下车后,是满眼新盖的房子,更换了名字的饭馆,变化太快。
异乡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是幸福的。因为离开家乡,家乡才真的算故土,有成长的记忆,有儿时的伙伴,家乡是异乡人的靠山,是境遇中的最后一步,是在外承受不住之后的退路。而当地人却别无选择。 说到底,过年就是为了团聚,因为团聚不易,才要珍惜。
除了家庭聚会,过去我也参加过一些同学组织的饭局,每个班里一定有个爱张罗的。那些曾经的青涩面孔早已变得成熟,讲话也不再是以前站起来都要羞涩半天的样子。
春节后的同学聚会早就失去了久别重逢的意义,不要妄想在同学聚会中找到青春时的热血和纯真,越是盛大的聚会越是对彼此生活的打探,越是暗箭乱飞的攀比。一些触及内心的交流,一些对校园生活的回忆和共鸣,都不是在同学聚会上能得到的。 回到家,避免不了的唠叨有时想想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心,这些关心大多是重复的语言。老人们为了不让孩子担心,更愿意谈起自己养花鸟的乐趣,本在忧虑的却很少谈起。
因为离开家乡,才开始读懂一些身在其中不能体会的底蕴,不再需要标榜自己的个性而拒绝从众,为了反抗世俗而不肯点燃人间烟火。开始明白许多人的选择,明白母亲说的道理是经过验证的存在,是集体的智慧结晶。 过年的味道,到如今已经淡到只是好好吃一顿团圆饭,但为了这顿饭也仍值得赶万里路回家,把好的和不好的丢在门外,夹菜撞杯间,曾经有过的摩擦和不愉快也都统统融化。年轻的时候我们赶路看世界,收藏了世界,只为回家安眠。